末科秀才陈桂秋
栏目:近代 发布时间:2014-07-17

末科秀才陈桂秋

陈炳文

末科秀才陈桂秋(图1)陈桂秋(1871-1956),字舜挥(逊辉),晚清廪生,乡人称

之为“老秀才”(东山最后一位秀才),《东山县志(民国稿本)》主要编纂人员之一。父陈致远,字振夫,号萼楼老人,早年去越南西贡经商,是西贡“福建会馆”创始人之一,至今越南西贡福建会馆大理石壁上尚刻有陈致远的名字。桂秋先生之子陈雯登(1902-1999),毕生身处国内外教育界高层,历任新加坡“爱同”学校校长、国民革命军“遗族学校”教导主任、国民政府教育部督学(到台湾后仍任督学、“国大”代表)、美国西雅图大学伦理学教授、华盛顿大学客座教授,著有《新生活实践》等著作,编写大量教科书,致力教育的硕果累累,成就卓著(详见拙作《业由执教起,作育在春庠》,载本书第   页)。

陈桂秋先生饱读诗书,过目成诵,文思敏捷,诗文著作严谨。传说早年赴府城考秀才时,考官宣示试题后,多数考生尚在苦苦思索,无从下手。而桂秋先生则是即刻奋笔疾书。考官巡视考场,直往桂秋先生坐位旁边,见其答卷已是满纸琳琅,洋洋成文。当下考官心生疑惑,恐其先有夹带 ,或是请人代笔照抄。考官便悄悄在桂秋先生背后,揭起其上衣衣角,不见有夹带,里面所穿却是一件破棉袄,细看答案,始知是一苦读书生,绝无能力出钱请人代笔。是科,桂秋先生考中“秀才”。翌年,清廷废除科举,改设学堂,不再开科取士,桂秋先生未能继续考取功名,他也就便成了东山最后一位秀才,于是他在家乡设私塾馆授徒,东升小学创办初期,先生即被马兆麟堂长聘为教师。中年时期,先生受聘厦门英华中学任教。因学识渊博,治学谨严,海澄县新安里一丘姓大户获悉后,慕名诚聘他担任族中子弟教席,深得大户人家敬重,视为座上宾,对其执礼甚恭。在海澄执教达八、九年之久,桃李遍漳厦一带。(另起一行)抗日战争爆发,桂秋先生返梓。回乡后,他自然而然成为东山知名乡绅之一。然而他秉性耿介,洁身自好,不肯与蝇营狗苟之辈同流合污。每逢日寇进攻东山岛时,他唯恐日本人找他当维持会长,他便携带家眷往乡下“走反”,他说宁可砍头也不当汉奸。又因为见多识广,地方上屡屡有人请他出来当个“头”,他都均婉言谢绝。可是当小贩陈金印(陈江祥先生先父)因交不起捐税,被当时的镇公所拘押时,陈桂秋先生获悉后,即往他却毫不犹豫地来到镇长家里,对镇长说:“他是我的学子,大老实人一个,家境贫穷,家无隔夜粮,你们怎可以抓他?”镇长立即陪着笑脸答应立即放人。桂秋先生运用他的声望为民解难排忧的事例,时有所闻。

民国31年,桂秋先生他全身心投入《东山县志(民国稿本)》的编纂工作,工余,在“萼楼”前吟诗作对,尽享抑扬顿挫之乐。其代表作《塔屿怀古》吟道:“擎天屹立看巍峨,隐处硕人在涧阿;石蕴精华磨断碣,地灵磅礴涌惊涛。潜修老去摅韬略,息养闲来学啸歌;三百年前遗胜迹,贤关圣域此中过。”其他诗文也文采奕奕,令人钦佩。

东山解放新中国成立后,地方上土豪劣绅、地主恶霸,均受到人民政府制裁,其中不乏桂秋先生旧时友人,但他却能明哲保身,清名不坠,在当时是实在值得庆幸的了。他毕生不问政治的人,终与政治无涉。直至1956年桂秋先生逝世之前,他都在风平浪静、悠闲自得、诗文养性的日子里度过。

桂秋先生祖上有“孔子不误人”的家训,所以,陈家几代人不管家里有多穷,都要让子女读书,并鼓励其向外发展,而且要走得“愈远愈好”。为什么有这一家训呢?这还得从致远公修楼选址说起。致远公在西贡积攒了一笔钱后,返梓择地建基立业。他一生笃信风水,崇尚堪舆之术,便重金礼聘广东地理师,一连数天,到处寻找风水宝地,走遍了铜山古城的内内外外、沟沟壑壑,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古嵝山的龙脉上。当地理师摆开庚盘面对苏峰时,突见一朵祥云笼罩在苏峰尖上,民众皆称为“苏峰戴官帽”(如果是下雨天,苏峰尖上白云覆盖,则认为是苏尖戴斗笠,预示雨天)。到傍晚时分,祥云还是一动不动没有散去。地理师只好收拾行当,择日再来。第三天清晨,东方日出,祥云才慢慢散开。地理师重新摆上庚盘,按“艮坤丑未”的坐向,调整了宝地的方位,正对苏峰。经过一番折腾,才确定了萼楼的四至坐标点。致远公询地理师:“先生何以见得?请赐教。”地理师说:“宝地背倚古嵝山龙脉,处五老峰之麓;面鉴文笔山(指苏峰),南溟作明堂;左听泓沚泉响,观蟳石吐沫;右依笔架石、小蓬莱胜景。得此宝地风水,利科甲,旺文才。远观苏峰山,峰尖挺拔,文笔更尖。日后子孙远离故土发展,文官必显赫。”对堪舆学有一定造诣的致远公顿悟,窃喜所见略同,不谋而合,也就深信不疑了。他深知当时的社会只有读书考取功名,才是人生最好的出路。所以才有了上述家训,才有后续的陈雯登、陈雯禧、陈雯炳、陈雯质、陈启明等一一远离家乡外出求学的远大志向。

萼楼因地制宜而建,依山势走向,前低后高,层次分明,步步高升,错落有致。楼分二进式营建,前进为平房,是典型的东山“一厅四房”屋式,再拾级而上,后进为楼房,即主楼。庭园植有“鹰爪”、“秋兰”等花卉,熏风南来,花香四袭。桂秋先生为萼楼撰写了对联:“依山为屋勿忘高曾矩矱;傍石卜居留与子孙栖迟。”此联又承马兆麟先生亲赐墨宝。联用细壳灰浮塑垫底,彩色剪瓷贴面。然而这副文化韵味颇为浓厚的对联,连同萼楼里的家藏字画、书籍,在文革中,未能幸免于被毁。

萼楼建成后,古城一些大户人家闻风而动,欲染指龙脉灵气,纷纷在萼楼周边圈地建屋。清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官府为保护龙脊不受破坏,在笔架石上镌刻“公禁”,全文如下:“此处系文武庙龙脉,东至书院前,西至狮舌下公禁。不许借称祖地盖筑房屋、挖土取石。如违,呈官究治。”自公禁到1971年120多年间,此范围内不曾有人挖土取石,更没有人兴建房屋。遗憾的是,在文革期间,古嵝山和龙脊一带山地,一夜之间被民众占为宅基地,争相取土取石,“水天一色”石刻也被炸毁用作建房基石,实在可叹。

桂秋先生一生俭朴。蒋介石所赠长袍(参阅本书《业从执教起,作育在春庠》),先生平时舍不得穿,只在春秋两祭时才郑重其事穿上,大事办妥仍脱下珍藏。狮哥乳周边民众议论“老秀才”:“花生掰畔,土鬼(海蚬 )分粒,洋火(火柴)算支”,说是花生米要掰成两半食用,海蚬要按个分配,火柴要每天限用几支,形容先生极度节俭。然而,购买书籍的花费,他却一点也不吝啬。尚未成套的书籍,不管花多少钱,都要力求补齐。本地买不到的,就托人到广东等地寻找购买。在他的书房里,珍藏了各种典籍。他用《劝学篇》中“书中自有黄金屋”的警句激励后代和学生认真读书。

抗战时期,桂秋先生同邑绅李猷明、朱炳耀、陈克明、翁奇达等人共商发起编纂《东山县志》一事,得到时任县长楼胜利首肯,并被委为编修委员、协纂,是实际上的主编之一。先生运用家中的丰富人文资料,并广搜旁引,采撰探赜,以他的博学多才和厚实的文字功底,协助总纂李猷明,致力于《东山县志(民国稿本)》的研究、撰写、整理。历经近半个世纪的周折,1987年10月,尘封了45年的《东山县志(民国稿本)》终于重见天日,得以出版问世,完成了东山文史末科秀才陈桂秋(图2)文本框:     陈桂秋祖居“萼楼”楹联,陈桂秋亲撰,居家原联为马兆麟所书,“文革”中被毁。图为其子陈雯登恭录,书赠堂弟陈雯质的联轴。的一件大事。桂秋先生功不可没,九泉之下当可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