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开元寺藏经阁内的发现

陈 炳 文

我平生对翰墨丹青是个门外汉，偶尔应邀参观书画展，只是看看热闹，附庸风雅，实在不懂鉴赏，更看不出门道，常常是跨出展馆就印象全无。然而，在泉州市开元寺藏经阁有幸看到四幅名画，却使我激动不已，萦怀多年。

一九七五年初，福建省建设厅在厦门东渡筼筜港举办“城市规划培训班”，时间六个月，领导姜淑琴要我前往参加培训。在培训期间，课程安排学员参观泉州市历史文化名城城市规划特色与泉州湾后渚港新出土的宋代古战船等项目。在完成了上述的议程后，因时间允许，东道主泉州市建委特邀我们参观开元寺内的“藏经阁”。藏经阁归泉州市建委属下的园林管理处管理，一般不对外开放，安排我们参观，可谓特惠礼遇。它为二层楼阁，楼下为寺僧念经礼佛处，楼上收藏有各种版本的经书3700多卷，其中有五代用金银细泥写成的《大藏经》；元朝如照法师刺血写成的《法华经》；泰米尔文写成的《贝叶经》等，它们都是我国珍贵的佛学典籍藏本。除外，从盛唐至民国的不少历史文物，也珍藏于此，其中有玉、铜、瓷、木等造型各异的佛像、罗汉、天王、神将雕塑及名家书画。明代大书法家张瑞图和近代高僧弘一法师的墨宝也收藏于此。我随参观人流鱼贯进入书画馆，前面的学员已经在听讲解员介绍了，我在后面浏览和品味其他文物。忽然，四幅画进入了我的视野，但见文字说明：“瑞亭林嘉、诏安画派代表人物之一……”多么熟悉的名字！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循声而望，一个学者样的老先生，站在四幅画作(长眉尊者、达摩)前，滔滔不绝又非常专业地讲解画家瑞亭林嘉的画风。经过一番少时记忆的搜索，我找回了孩提时的一段往事……

我的老家在铜山顶街狮哥乳，即在瑞亭林嘉寓所的正后方，同在中轴线上，中间有仅一块黍埕将之隔开，黍埕有一泓沚泉，泉水从石罅中自上而下流入林家后花园金鱼池内，即使枯水期也微沁不竭。花园里的花草争奇斗艳、千姿百态、围墙上爬满紫色的和粉红色的花，可谓春色满园、姹紫嫣红。还有春兰秋菊，更是四季飘香。数十年前，没人晓得那是些什么花，现在才知道紫色的叫三角梅，粉红色的是夹竹桃，是一生酷爱花木的林嘉先生从鼓浪屿菽庄花园带苗回家种植的。我推断，那当是东山第一棵三角梅和夹竹桃。童年时候，我最感兴趣的是园中的桑树和金鱼池内的凸眼金鱼。绿色的桑叶可养蚕吐丝，紫色的桑葚可解馋。故邀着玩伴，“走，到瑞亭后院绞桑去”，“走，到瑞亭后围墙钓金鱼去”。大人们则说：“前面瑞亭家的花开得最美。”我虽年幼，不认识瑞亭其人，但他的盛名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却非常深刻。眼前画作作者瑞亭林嘉，竟是邻里的故人、前辈、著名画家，其作品在异地他乡与历代名家画作一起收藏于开元寺内的藏经阁，我为之惊喜而倍感骄傲。

利用开饭前空隙时间，我与讲解的老先生攀谈起来，老先生介绍说：“瑞亭林嘉与仙游县另一位画家是30年代福建省最著名的画家，他画路甚广，技法超脱娴熟。晚年客寓鹭岛鼓浪屿，在菽庄花园开办画室，卖画为生，厦漳泉多有他的画，有画坛圣手之称。”我对老先生说：“他是我们东山县人”。老先生打量了我一下，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点沙哑的嗓子尽量提高调门：“他是马兆麟的高弟”。

培训班结束返东，藏经阁发现的瑞亭林嘉四幅画作一事，老是在我脑海中萦绕，难以释怀，始终深感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结。曾听林志雄先生说，其祖父瑞亭的作品在本家乃至本县存量非常少。于是我自觉有责任把这四幅画作展现在世人面前，并让其亲人知晓而引以为荣。于我，或许可弥补少不经事恶作剧的歉意。

我酝酿了一段时间，究竟谁能担此重托呢？有了，只有这个人能胜任帮我开解这个情结。是日，我直奔县委宣传部，在暗房处找到摄影师许永森先生，他正在冲洗照片，等他事毕，我把在泉州开元寺藏经阁看到四幅画作之事，较详细地叙述了一遍，然后郑重其事对他说：“小许，今后若有机会到泉州开元寺藏经阁参观时，一定要想办法把瑞亭林嘉四幅画的照片拍来，你有闪光相机、技术、机会，此事非你莫属，拜托了。”小许莞尔一笑，不置可否，这是他的个性。

翌年的一天，小许出差回来，把在藏经阁拍到的瑞亭林嘉四幅名画照片交给我，简单地说：“我去泉州开会，为了完成你的嘱托，找到泉州市宣传部的领导，经过馆长同意，才能拍到。”我握着小许的手，心中无限感激。

我原封不动地把照片交给瑞亭林嘉长孙林志雄先生，“留做纪念，以后会派上用场的”我说。林志雄先生喜出望外。

2011年5月，《林嘉画册》由海西书画艺术促进会出版问世，并作为一年一度的“关帝文化旅游节”主要礼品赠送海内外客人。珍藏于泉州开元寺藏经阁的四幅画作收录其中，实现了我将这四幅名画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夙愿，我甚感欣慰。